我握紧手机照明功能,潮湿的青苔在鞋底发出细微的碾碎声。老宅门楣上歪斜的匾额突然震颤,落下簌簌木屑。那低吟声骤然清晰——分明是女子带着戏腔的哀哭。
跨过门槛的刹那,后颈寒毛根根直立。月光在身后断成两截,仿佛有层透明薄膜将老宅与外界隔绝。腐朽的木质楼梯突然亮起两排烛火,蜿蜒通向二楼转角。烛焰是诡异的青白色,映得墙纸上的牡丹花纹像在渗血。
"叮——"
铜钱落地的声响从二楼传来。我摸到扶手上的雕花,指腹突然刺痛。借着手机冷光,木纹里嵌着半枚生锈的铜钉,顶端沾着暗褐色污渍。楼梯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第三级台阶突然塌陷,腐木碎屑里露出一角泛黄的宣纸。
展开的刹那,烛火同时熄灭。手机屏幕自动调至最高亮度,照出宣纸上工整的簪花小楷:"戊戌年七月初七,季家长女婉娘自缢于西厢房。"墨迹突然晕开成血珠,顺着纸缘滴落。
二楼传来木门吱呀声。我后退半步撞上冰凉的物体,转身时呼吸几乎停滞。穿衣镜里映出的不是我,而是个穿殷红嫁衣的女子。她垂落的广袖下露出半截青白手腕,血玉镯子正在吞噬她的皮肉。
"公子终于来了。"镜中人缓缓抬头,凤冠珠帘后是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,"婉娘等了您一百二十年。"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穿透镜面,铜镜表面泛起涟漪,浮现出我的生辰八字,每个字都在渗血。
阁楼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,混着铁链碰撞的脆响。女子笑容倏然消失,镜面咔啦裂开蛛网纹:"快走!在第七夜钟声响起前......"裂痕渗出黑血,将生辰八字腐蚀成焦黑色。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,那声音竟与婉娘的哭声一模一样。
血玉镯从镜中跌落,滚到我的脚边。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,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。当我弯腰去捡时,整面墙的墙纸开始剥落,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咒。朱砂绘制的镇魂符上,每一道咒文都被指甲划破。
血玉镯突然腾空而起,精准套上我的手腕。皮肤接触的瞬间,后颈胎记灼烧般剧痛,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——
穿喜服的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坛,腕上玉镯吸饱鲜血;戴银眼罩的老妇人将铜钉钉入孩童天灵盖;母亲举着相机拍摄符咒墙,镜头里突然出现她自己上吊的身影......
"季家人终于回来了。"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姑婆拄着蛇头杖站在楼梯口,银眼罩反射着冷光。她脚边躺着那只本该在百里之外精神病院的青铜怀表,表链上沾着新鲜血迹。
我踉跄着后退,玉镯在腕间收紧扣入皮肉。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突然清晰:七岁那晚根本不是迷路,是姑婆牵着我的手来到老宅门前,而母亲尖叫着把我推出去......
"好孩子,你母亲当年不听话。"姑婆的蛇头杖敲击地板,墙缝里钻出黑雾凝成锁链,"但你会乖乖当祭品的,就像婉娘,就像你父亲——"
铜镜碎片突然飞旋而起,婉娘的残影在镜中嘶吼。我趁机咬破舌尖,混着血的唾沫喷在玉镯上。符文爆出青光,那些被吞噬的新娘怨魂尖啸着冲破黑雾。
阁楼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,怀表指针在此刻彻底停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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