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纬台一边早躬身道:”回将军,移子与何当两个已将军马提点妥当,将军立刻便可领军出城。”
又道:”角里先生已也带人出城,但,那位云先生,却还留在城中未走。”
公孙伯硅大步如迈,走向门口,口中一边道:”不用担心,他是预备对付那头阉狗的,少顷必也会出城,你只管照看住城子,莫去惹他就好…”说着已去得远了。
片刻之后,盛京城中惊忧再起,在公孙伯硅的亲自指挥下,总数约一千左右的骑兵及五千名步兵以长蛇阵出城北向,理所当然的,这又在旁观的民众当中掀起了一阵新的惊疑与鼓噪之浪。
…另外,还有一个插曲。
盛京城中最为高档的酒楼上,最为精致的一间雅室里面,血腥气横流,压制住了酒香菜味。
两具尸体倒卧于地,脸上犹还带着惊恐与不信,周身被开了数十个口子,伤口都极薄,却极深,如用若纸快刀剐得。
“废物。”
喃喃说着,那凶手在两人身上踢了一脚,将两人怀中钱物搜出,悄然去了,却正是当初曾在金州与云冲波一会的云飞扬。
而,他却也不知道,在他离去之后,在捕快与忤作们大惊小怪的赶来之前,那雅座的门帘已先被掀开,一道锐利的目光,在将室内的一切细细打量之后,又悄然退走,没有引起任何注意。
(果然,正如仲公公所料,刘家,已开始赤裸裸的展现他们的反意了…)
“啊呸呸呸呸!”
边跳着脚,边使劲的吐着嘴里的雪水,直到好受了一些,刚刚才从一个大雪堆里钻出来的云冲波方停止动作,看向周围。
一眼看去,远处仍然是高大的雪峰,形状却已完全不同,在更加陡削或是扭曲的同时,更显得高大了许多,周围则忽然多出了两道巨大的断崖,形成一道宽百来步的蔓延雪谷,在群山当中宛曲而进。雪谷当中,除却雪堆断石之外,也乱糟糟的堆积了许多被地震摧击而下的残松碎木,动物尸首,看上去,真是说不出的疮痍景象,却又自有一种雄壮天威之美,使人不自觉得心生畏敬之意。
因地裂而成的断崖上还未来得及凝冰积雪,赤裸裸的向着这荒绝雪原,高近百丈的断崖,峭险难攀,青黛诸色依原本的石带走向分布着,深浅不同,构成了巨大而诡异的图画,似太古之初狂欢的众神,因触怒天帝而被镇压,直到沉睡了千百万年之后方才自地下回复,开始窥视这崭新的世界。
将近百丈,几乎是直立而起的断崖,中间鲜有可以攀援的细碎起伏,正是诗家所谓”猿猴欲渡愁攀援,使人对此凋朱颜”的最佳写照。
…而,非常不幸的,云冲波,他正好就落在了这雪谷里。
(天哪…)
当终于明白到自己在方才的地震中被抛进了这巨大雪谷里的时候,云冲波只觉得两眼发昏,简直就想一头撞到地上,再昏过去算了。
(欲话说得好,救人救到底,杀人杀到死,既然老天你没让我摔死在地震里,那为啥不行行好,干脆让我落在雪谷上面啊…)
可是,当事已至此的时候,自怨自艾很明显就是最没效率的着法,长叹完之后,云冲波也只好打起精神,开始设法寻找离开雪谷的道路。而,这时,非常奇怪的,他竟不自由主的首先想起了萧闻霜。
(如果闻霜现在赶回来的话,可要急死她了,不行,我一定要想法赶快上去…)
这样想着的时候,云冲波的手本能的收缩了一下,确认到了蹈海仍然握在手中,虽然在这种时候,有刀没刀似乎没什么区别,可是,有蹈海在手中,还是令他感到放松了许多。
随后,他听到了声音,听到了从雪堆爬出和跺脚抖衣的声音。
(还有别人掉在这里?太好了!)
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想法,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,在这种几乎能够令人”绝望”的背景下面,知道还有人和自己作伴,无论怎么说,都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回过头,云冲波本准备打一个招呼,可,一声尖叫,却把他的准备全部打散。
“你…也掉下来了?!!”
尖叫的主人,当然是云冲波已经认识的云台少女,而尖叫的对象,却不是他,而是另外一名刚刚才从雪堆中钻出来的独臂青年。三人当中,他亦是唯一一个能够保有从容气度的。
以微笑回应了少女的尖叫,他简单打量了周围一下,便大步走向云冲波,将他的右手伸出。
“在下曹奉孝,云兄弟,咱们可真是有缘啊。”
帝少景十一年,正月初三,长白山中,云冲波初遇曹奉孝,在这一刻,两个人都没有想到,虽然只是客套话,可,这句话,却堪称两人此后关系的最佳写照。
亦敌亦友,纠缠不休,”太平天刀”与”独臂智麟”的半世恩怨,从此刻起,终焉启动…
将周围的环境检查之后,三人终于确认了他们是雪谷中仅有的活人,而此时,三人亦已通过姓名,虽然起初还有一点犹豫,可,当孙雨弓发现到云冲波对于她或曹奉孝的名字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后,在略感失落的同时,也有些欣然。
(真好,终于遇到一个完全不知道我是谁的傻小子了…)
原本来说,在对周围环境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,固守待援似乎才是较为可靠的选择,但,当余震来袭,雪谷震动,更有大量雪块自上方滚滚而下时,虽不情愿,三人却也只好逃向雪谷的深处。在这过程中,曹奉孝亦曾向天空放出一支烟花讯号,希望可以与现在仍不知下落的九曲儿曹之四,曹文和,取得联系,却没有得着任何回应。
至于孙雨弓,能够借此将史文龙等人远远抛开,高兴犹还不及,又怎会主动联系?曹奉孝自然识趣,根本不提此事。
背对雪崩狂奔出将近三里之后,三人方才放慢脚步,略为安了些心。在这过程中,自幼行猎山中的云冲波自然优势大展,跑的最快,一力担起开路选路之任不说,更还数次回头相助两人:三人中跑得最慢的是曹奉孝,若不是云冲波连扯带扶,他几次都几乎要被雪崩追上,孙雨弓虽然身形轻灵,却也有一次险险被崩落的乱石砸中,全靠云冲波及时拦格救下,这自然令云冲波的权威有所上升,而在连连谦虚着两人的致谢时,云冲波的心中,更是大为窃喜:
(三个人中,好象居然是我的功夫最好哎,了不起,真是了不起…)
一直以来,云冲波总是怀着”弱者”的自觉跟随他人身侧,无论五虎将还是萧闻霜,都是令他甘心听从的对象,而便是与花胜荣结伴而行的日子里,他也一直都是由花胜荣作尽主张,从不觉得自己可以给这老江湖油子提上什么建议,象这样真正有了”可以保护别人”的感觉,当真还是生平第一次,不觉便有些飘飘然起来。
方才”淫贼”云云的事情,云冲波自然早已向孙雨弓问过,却当不得孙雨弓耍赖有术,见解释不过,竟索性摆出一幅”反正就是不说”的架势,只是甜甜一笑,笑容又是怠懒,又是可爱,云冲波虽隐隐觉着自己方才多半是上了大当,错充了好汉,可一见着孙雨弓那甜美笑颜,却怎也发不出火来,运了半天气,终于还是悻悻收场,只是自己心里恨恨道:”死丫头,骗你爷爷…呃,大叔…呃,还是大哥好了…”方知自己果然没用,便在心中骂人也不敢太占便宜。
他却不知,孙雨弓自幼长于云台山中,孙无法爱如珍宝自不必说,云台诸将更都视之若珠,遍山上下,除一个天机紫薇外,实是没谁能稍加管束,便是有时胡闹的出格,也只是腆着脸装可爱胡赖过去,当真是无往不利,便是沧月明孙无法这等人物也拿她没有办法,区区一个云冲波,又怎会吓得到这堂堂孙姑娘?
曹奉孝见如此,只是一笑,却又怕云冲波心下不快,便和言解说几句,淡淡暗示说孙雨弓出身大家,自幼娇宠,性子便是如此,他见云冲波显是不知孙雨弓来历,言谈间便十分含混,并不点明孙雨弓出身来历。正说间,却见云冲波眉宇间大有忧怀之意,不觉一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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